2009年6月19日星期五

唸親恩(後篇)

后篇:子与父
父亲:李永业/儿子:李诚烜(9岁)/女儿:李薇莹(7岁)

在英国21年,早就落地生根。他以为他会在异乡当一辈子的外国人。

没想到最后是因为老爸而走,也因为老爸而留。“2007年我从英国回来。因为老爸走了3年我都不开心,觉得很空虚,因为我没有在他最黑暗的时候陪着他。我想让我的孩子认识华人的统传,就像当年我爸教我的一样。”

再回来,他的牺牲很多,包括必须抛掉英国专科的身份,在政府医院服务3年才能行医,赚的钱少了8-10倍。“我只是要找回失落的自己,其它的我不理。”吵架的时候,他老爸常说你不明白,一直到你自己也当了老爸。这句话,他现在感同身受了。

他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孩子,比如游戏室比他张开双臂就碰到墙的工作室大4倍,而他最快乐是躺在游戏室的贵妃椅上,等孩子做好功课抱着他一起看电视。儿子诚烜说要像老爸一样当个最好的医生,他就乱感动一阵。“现在,我越想就对老父越内疚。”

经历过老父的突然病亡,身为医生,他如今特别重视子女身体、心灵以及传统方面的健康。首先,他们多忙都坚持在家里开伙。 “要照顾孩子的健康,饮食很重要,少油多菜少肉。该打的预防针都有打。作息定时,八点睡觉,早上6点起床。”

全家人都爱吃清淡的日本餐,唯独他一个最坏蛋,爱吃汉堡饱比萨和肉骨茶,儿子还要劝他不好太多肉食。生活习惯都跟健康生活的戒律背道而驰,喜欢熬夜又不吃早餐。还有,过度忘情于工作。

“我的生活习惯最差,我不是个好儿子,不是好爸爸,不是好榜样,所以在家,儿子来管我。”回流的后遗症是,儿子常常问他为什么不像在英国那样常常煮饭给他们吃?

两个月前女儿发烧,妈妈在外国,儿子催促他回家,他在医院忙,当一更要24小时,只是随声敷衍。“最后,儿子打来说妹妹烧得要发羊吊了,求我快点回家。”他非常内疚。到家后,他一路跟女儿抹身让体温下降,一跟内疚得掉眼泪。

在传统和舒适之间,有时,很难找到平衡点。

“我常常走错路,以前有爸爸抓我回来,现在是儿子提醒我回家。”李医生苦恼地把十根手指插进梳得很潮的鸡冠头,一抽,顿时变成了爆炸装。?“我这辈子把医生的事业看得太大,对爸爸是这样,对子女也是一样。”虽然少了时间给子女,可是他没有后悔回国。

以前不重视华人节日的他,现在最恨人家对传统不苛小节。“以前扫墓,老爸会叫我们用红漆把墓碑上的字一划划的填好,全家要一起清除墓地的野草,追思前人。他教我的,我要传给下一代。”可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现代的作法是,祭品装在保丽龙内,野草早就花錢让印度人拔得干干净净,所谓的扫墓,只是做做样子而己。吃年夜饭,也上酒店吃馆子,只有他还想要苦苦坚持小时候吃团圆饭前的分工合作,连他妈也顶他不顺,问他大堆碗碟有谁来耐烦洗。

家里,没有人支持他光我传统的行动。

改变不了家人,他决定先改变自己,把过去21年丢掉的全部拣回来。现在节日他尽量不开工,冬至在家搓汤圆,瑞午节跟子女讲屈原跳河的故事。他凭记忆,把他爸传给他的故事努力重现。只是,太落痕迹了,反而让人吃不消。

搞到太太都说没见过这么“阿伯”的医生,问他是不是到了中年危机。

他还要求小孩放学后去学中文。小孩喜欢吗?他有点茫然。“我不知道,好像没让他们有得选……”我骇笑。他在学弟子规,看佛书,准备教孩子更多华人的道理。“我就是要保留一切可以保留得下来的东西给他们。”

也许,我是想也许,他想保留的,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对老爸的那一份失落的爱。

(10/06/2009刊於風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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