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27日星期六

RPK 系列(1)


RPK简介
全名Raja Petra Kamarudin,简称RPK,乃著名部落客,现任雪州苏丹的堂弟,也是著名电子政治论坛malaysia-today.net的编辑。曾经是大型摩托车代理商和米粮批发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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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问狂人,往往只有两个后果。

要不很爽。要不就很气。跟RPK讲话,当然很爽,不过首先你必须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打断他的话,不然3个小时都是有他讲没你讲。这样的很爽,会变成很气。

他的文章不是辣,而是从每一个角度计算每一个可能性,跟你摆事实讲道理,句句都顶到你没有路走。甚至,他没有忘记要尊称被指名道姓骂说涉及贪污滥权妨碍司法公正的政客。就因为这样,被他在部落格撩起的政治课题,每一个都受到网民热烈的追捧。

在BERSIH(净选盟)引领万人在皇家皇宫聚集成黄潮,要求最高元首主持正义,确保第12届大选的公正与干净时,他爆出种种皇室内幕,分析为什么本来鎗口要对准人民的镇暴队,到最后要放下鎗,协助和平示威的人士指挥交通。

结果,搞到网民半夜都要挤上网拜读。没办法,日头网络挤得几乎瘫痪,更难上得到。

巫统有些政要,在308大选后,将国阵的惨败归咎于RPK在网上的胡言乱语。他说,政府太抬举他了,不是部落客在搞搞震,也不是华人马来人或印度人在反政府,因为单一种族成不了大气候,是全国人民对政府的所作所为感到厌恶,才会改朝换代。

有人骂他狂,肆无忌惮的踩钢线,挑战政府的极限。他用那种政府你睡我独醒的高姿式,再炮制了一篇《将杀害阿丹杜雅的凶手送入地狱》,影射高官两公婆跟蒙古女郎炸尸案有关。后来,当然是被告抵触煽动法令,被带上法庭。

煽动法令的最高保释金是5千,本来告病假,因为警方传了RPK来才又匆匆销假回来过堂的法官判他缴5千块保外。连控状也是他在法庭等了几个小时后才出炉,气得他拒绝受保,原因是他没错 。

第一,他说如果写得不对,最多是被当事人起诉他毁谤,那是民事案,为什么当事人不出面,要由警方以煽动法令来提控?第二,他说他没有钱。这个人,因为言论太大胆,电脑被警方取走过4次,他次次都舍得花几千块买新电脑来让网站重新开张。

没有钱,他竟然说自己没有钱?不过你别讲,其妻Marina Lee在网站展开《一块钱运动》
来救助RPK,结果才一个下午就筹到30多千。钱是有了,不过他还是不肯出来,而且还搞绝食,不肯跟任何人包括妻子见面。

这笔钱,后来成立了《部落格辩护基金》,为将来惹上官非的部落客提供法律援助。

再后来,他在牢房时被两名涉及蒙古炸尸案的被告认出来,大声叫骂恐吓。弄到狱卒食寝难安,怕他在牢中出事,又拜又求的叫他写字条请妻子来担保。妻子来了,还得忍着心酸,扮作无事的问他:“如果你不想,我就不保你。”

明明是趾高气扬的逾时不候,但庭警为了送走他,特别OT帮他搞担保。

不过人家他还不肯罢休,6月18日他在吉隆坡高等法院作了一份法定声明,宣称副首相纳吉的妻子曾在蒙古女子阿尔丹杜雅命案现场见证这宗谋杀案;他也说,一位统治者、首相阿都拉巴达威及其女婿都获知此事,再一次引起涛天巨浪。

发电邮问他可不可以接受访问。他的回邮只有三个字,译成中文,就是“好。时、地?”见面的第一句,我问他知不知道大把人在网上骂他一块钱是办不到过账的?手续费比捐款还要贵,给多了他还要骂你,因为他只要一人一块。

他仰天狂笑。“我就是要大家即使塞车排队都要走出来,告诉政府我们人多势众。”

实在狂得没人有,而且还是个已经子孙满堂的阿公级狂人。坐在他不算豪宅的家,呷着用华人kopitiam瓷杯来盛的西茶,我听他讲故事。“有些事情,总得有些人来做。”你会不会太疯狂了?我用mad这个字眼。

RPK有点气,反问我谁人身上没有流着疯狂的血。说地球是圆的人还狂到被人用火烧死呢,哥伦布如果不狂也不会发现新大陆。“我吃过看过玩过享受过还活过,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他说,他父母45和46岁就死了,他活到今天58,有赚了。

“我父亲来不及看媳妇,可是我连孙子都抱到了,去过麦加10次,连中国都去了9次。”还有,他说,带着Yamaha摩托车队横跨欧洲,也跟妻子驾货车在欧洲周游列国,疯狂事都做尽了,此生更有何求?

于是当安华犯上肛交案时,他大胆到在麦加、芝加哥搞示威公然对抗马哈迪。也曾经走上街头骂沙地阿拉伯和美国政府。“人如果没有一点头风,会用肉体去挡催泪弹吗?”他用广东话来强调头风两个字。“当然我非常清醒,知道我在做什么,将面对什么。”

他说,狂人其实不狂,因为这一切都是计算的结果。“这样大胆的文章,当然会有这样的下场。”狂人的妈妈是英国人、妻子是华人,而他,则是白皮肤的马来人,讲非常华人的马来亚式英语,句尾挟杂着很多的啦哇哟哦嗨噢。

还有,他不是天生的光头。只是因为被捕会被削光头,人家剃又没有他自己剃好看,索性把整张脸的毛全部刮掉,天天为坐牢做好准备。“剃光后才发觉光头驾大摩托车更爽,要不然KL塞起车来,我的摩托又大辆喎,卡在车子之间晒太阳,热到头发都滴出汗来。”

他前几年被老婆逼着卖掉摩托,原因是怕他被在马路被人埋伏。他用失去心爱玩具的遗憾语气说:“她说人家在路上随便踼一脚给我翻摩托那我就不死也半身残喎。”结果现在出入都由老婆接送,因为他觉得驾车没有骑摩托的不羁浪漫和feeling。

出位的言行当然很令家人担心,但有时我们会想不明白到底是他还是他的文章为他惹了祸。“伯拉承认他在大选输了电子战。而在我被捉的三个礼拜前,巫青PJ北区会副主席在会议上做了一个结论,政府一定要捉RPK。因为malaysia-today是一个祸首。”

被人恐吓,你想你安全吗?他老实说他不知道。
气氛沉重起来。然后我们讨论到值不值得的问题。“还有谁愿意做你告诉我?”我哑口无言。“我的叔叔是已故最高元首,堂哥是苏丹,他们都上门来大肆搜索3次,这是第4次了,他们认为应该先告了我再说。”

“很多朋友说,哇你这样的身势都中招啊,但其实ISA我也中过了,在警局里面当着我老婆还被殴打。”讲到这里,他因为激动而哽咽变调。“报警也是石沉大海。印度人或者是你被捉到里面去,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他们打到你漏大便啊。”

他问,你知道有多少印度人到警局只进不出吗?然后尸体在河中发现,又或是离奇自杀。“在里面怎样自杀?你被脱剩一条底裤而己,你用什么来上吊?”他说,虽然是皇族,但在44个长辈中,只有一个当苏丹,其余的43个全部都要打工来养活自己。

“我的女儿到英国念书,每分钱都是她老豆辛苦赚的,不是每个马来人都靠政府养。”他说自己非常的不马来人。“就像人家讲的,我连马来人的样子都没有,像像杂种。”他用诙谐的语气说,人生自有定数,要活的人就注定死不了。

如果有定数,你还斗什么?我顶他。“人会死是注定了的,但这不等于历史不能改变。”在某个程度上,他信命,但也不完全尽信。因为在面临抉择时,你的决定左右你的未来。“你决定不害人,就不会有证据存不存在的烦恼。所以不要拿讲真话的人来惩罚。”

RPK说,指他是安华的人是不对的,虽然他先后架设了两个详尽到连律师都要找他提供资料的网站来呼吁释放安华。如果没有利益,干嘛要为安华的自由这么费思量?他用那种“你很奇怪咧”的眼神看我:“非常简单,因为安华不应该坐牢。”

“控方应该证明被告有肛交,而不是叫被告证明自己没有肛交。就像巫统,你要告马哈迪你用他犯的罪来惩罚他,如果你让他坐牢是因为他骂巫统,那么我支持马哈迪。”

RPK说,有时候他不觉得自己是个部落客而是个演说家,因为前者写的多是个人私事和琐事,而他只是想要有一个跟人民说说话的空间。“部落格可以让大家留言和讨论,赞同不赞同,也要让人家有发言的机会嘛。”

于是他在2005年一个13号的星期五(513?)架设了malaysia-today。第一篇文章,他预测安华会被释放,而法官的判决是二对一,女法官投反对票。结果成绩出来毫无差错。这个网站也就一直红到现在。

他唯一被网民骂的,是东西太长。关于长篇大论,他有这样的解说;很多人骂我老是没有办法扼要的说故事,可是我完全觉得这是大马教育的错,自小学起,老师就会用一句话开头,然后叫我们用1800字来写一篇作文。所以从13岁起,我就被训练成短话长说了。

狂人有非常动人的文笔。读他在牢中4天的故事,读得我鼻子酸酸。不,不是因为他在牢中被虐待,而是在他的笔下那些在牢房里面等待公正的脸孔,每一张都活灵活现的出现,深深的触动人心。

他说,在监狱他交了很多朋友;一个犯下绑架罪的印度小伙子都自身难保了,还一直问可以为他做什么。印尼人妖拼命的从隔壁仓伸手过来叫他sayang,而一个洗黑钱的华人追着他要签名。还有一个飞机师到处为他找老花眼镜好让他看书打发时间。

当他向大家喊Makkal Sakhti时,连狱卒都向他竖起手指公。“大家都叫我回家,继续用笔来揭发这个国家的真相。我非常感动,因为绑架犯杀人犯都知道Makkal Sakhti的意思,而且希望这句话传遍全国。”

“在外人看来,这些是被遗忘的人。在监狱内你没有名字,你只是一组号码,但当你几乎成为他们时,你会明白他们跟你一样,希望有公正、公平、民主、言论自由和有更好的马来西亚。是,他们是犯人,但生命没有给他们太多的选择。”

“也许,有些是为了贪婪,但更多的是因为生活逼人和走投无路。”

除了感性,狂人同时还是一个乱人,他会访到一半丢下记者,自己一个人跑去搞电脑。在楼下也听得到他在楼上敲桌子。叫他跟太太合照他会假假生气说对足了40年还有什么好拍的,然后在妻子盛装打扮出来后两眼瞪大嘴嘟嘟扮飞仔吹口哨。

访问做完了,追他要照片,送了n个电邮他没回。后来电话接通,我吼他干嘛不回我电邮。他也吼回我,电脑都被充公了嘛!天天有稿上不过没有电脑回信给我?实在是给他激到。最后他还会吓人,你送电邮啦,等下政治部的人开我的电脑查到你是谁你就知死。

屋子的墙壁上挂了好多镶在玻璃柜子里面的匕首和剑,客厅茶几下面都有。当中,还掺杂着他闪着金光的祖传马来短剑。他好像怕我们误会,举起手来喊:“纯粹是古董!”

我笑,我们普通人只想吃一口安乐茶饭,谁当权耍剑弄鎗与我何干?结果他慷慨激昂:“你的一生都在被政治影响!你的小孩很可能考到11A可是进不到大学,因为政府大学进不到,而你没有能力送他出国。”

“马来小孩考6个A,驾保时捷上学,还得到政府奖学金,将来毕业了是国油的大主管,你孩子因为是华人,所以在街上卖VCD。你说,政治重要吗?”他还想再说,我已经把采访簿子合起来。背后,不知道是谁,但是我听到有人在激动的拍手掌。

还有什么好说的?现在,轮到我们扪心自问,我们是不是还要停留在一遇到有事不开心就说“是这个样子的啦──”的时代?

原文已刊登于风采杂志

1 条评论:

Khai Suan 说...

主人,要寄書給你,請給我你的住址。
謝謝。

(找不到要去哪裡留言,就來第一篇文章)